(3)读书笔记 —— 且介亭杂文
但我们被“送来”的东西吓怕了。先有英国的鸦片,德国的废枪炮,后有法国的香粉,美国的电影,日本的印着“完全国货”的各种小东西。于是连清醒的青年们,也对于洋货发生了恐怖。其实,这正是因为那是“送来”的,而不是“拿来”的缘故。
所以我们要运用脑髓,放出眼光,自己来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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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占有,挑选。看见鱼翅,并不就抛在路上以显其“平民化”,只要有养料,也和朋友们像萝卜白菜一样的吃掉,只不用它来宴大宾;看见鸦片,也不当众摔在毛厕里,以见其彻底革命,只送到药房里去,以供治病之用,却不弄“出售存膏,售完即止”的玄虚。只有烟枪和烟灯,虽然形式和印度,波斯,阿剌伯的烟具都不同,确可以算是一种国粹,倘使背着周游世界,一定会有人看,但我想,除了送一点进博物馆之外,其余的是大可以毁掉的了。还有一群姨太太,也大以请她们各自走散为是,要不然,“拿来主义”怕未免有些危机。——《拿来主义》
直至今日,我们被动的受到外部的影响太多了。
上面所说的鸦片,枪炮,香粉,美国电影还有日本制造在过去的时间里影响着我们,现在变成了欧美的奢侈品,日韩的化妆品,还有美国的电影。我们有一部分对这些有着热烈的追捧,有些人则对这些全盘否定。追捧的人认为国外的这些东西代表高端或者是本身质量好,另外的人觉得这些都是“洋货”,不应该被这些东西所侵蚀,我们要抵制!
鲁迅这里提倡,我们不要被动的接受,而要主动的去“占有,挑选”。鸦片罪大恶极,但究其好处,也可以治病救人。欧美奢侈品的高昂价格背后是否有些设计感可以借鉴?日本的高端制造业工厂可不可以学习?美国电影里所采用的高端技术时候可以拿来使用?
除了这些,我们本身的官僚主义,办事拖延,吃拿卡要,酒桌文化能不能废弃?说起来,喊爱国是他们,阻碍国家进步和发展的也是他们,而美其名曰还是传统文化,不能丢啊!所谓落后就要挨打,还是记吃不记打。
做人做事,还是要实事求是。中国和日本的小孩子,穿的如果都是洋服,普通实在是很难分辨的。但我们这里的有些人,却有一种错误的速断法:温文尔雅,不大言笑,不大动弹的,是中国孩子;健壮活泼,不怕生人,大叫大跳的,是日本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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驯良之类并不是恶德。但发展开去,对一切事无不驯良,却决不是美德,也许简直倒是没出息。“爸爸”和前辈的话,固然也要听的,但也须说得有道理。假使有一个孩子,自以为事事都不如人,鞠躬倒退;或者满脸笑容,实际上却总是阴谋暗箭,我实在宁可听到当面骂我“什么东西”的爽快,而且希望他自己是一个东西。
但中国一般的趋势,却只在向驯良之类——“静”的一方面发展,低眉顺眼,唯唯诺诺,才算一个好孩子,名之曰“有趣”。活泼,健康,顽强,挺胸仰面……凡是属于“动”的,那就未免有人摇头了,甚至于称之为“洋气”。又因为多年受着侵略,就和这“洋气”为仇;更进一步,则故意和这“洋气”反一调:他们活动,我偏静坐;他们讲科学,我偏扶乩;他们穿短衣,我偏着长衫;他们重卫生,我偏吃苍蝇;他们壮健,我偏生病……这才是保存中国固有文化,这才是爱国,这才不是奴隶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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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这里还要附加一句像是多余的声明:我相信自己的主张,决不是“受了帝国主义者的指使”,要诱中国人做奴才;而满口爱国,满身国粹,也于实际上的做奴才并无妨碍。——《从孩子的照相说起》
听话,从来不是一个形容一个孩子好的词汇。你可以对家里的宠物猫狗说听话,乖,因为他们是动物,但却绝不能对一个孩子讲。如果单据这一点现象而论,自信其实是早就失掉了的。先前信“地”,信“物”,后来信“国联”,都没有相信过“自己”。假使这也算一种“信”,那也只能说中国人曾经有过“他信力”,自从对国联失望之后,便把这他信力都失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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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论中国人,必须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诓骗,却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。自信力的有无,状元宰相的文章是不足为据的,要自己去看地底下。——《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》
我们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转为相信玄学,本来信他转过头来就是信自己,不然,又转向了玄学。实所谓又在开历史的倒车了。我认识一个医生,忙的,但也常受病家的攻击,有一回,自解自叹道:要得称赞,最好是杀人,你把拿破仑和隋那(EdwardJenner,1749—1823)去比比看……我想,这是真的。拿破仑的战绩,和我们什么相干呢,我们却总敬服他的英雄。甚而至于自己的祖宗做了蒙古人的奴隶,我们却还恭维成吉思;从现在的`字眼睛看来,黄人已经是劣种了,我们却还夸耀希特拉。
因为他们三个,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灾星。
但我们看看自己的臂膊,大抵总有几个疤,这就是种过牛痘的痕迹,是使我们脱离了天花的危症的。自从有这种牛痘法以来,在世界上真不知救活了多少孩子,——虽然有些人大起来也还是去给英雄们做炮灰,但我们有谁记得这发明者隋那的名字呢?
杀人者在毁坏世界,救人者在修补它,而炮灰资格的诸公,却总在恭维杀人者。
这看法倘不改变,我想,世界是还要毁坏,人们也还要吃苦的。——《拿破仑与隋那》
我们总是习惯宏大叙事,似乎只要哪一项获得了世界第一,晚上家里就能加个菜一样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总算转过一点弯了,终于有人发现,长城修的再好也和修长城的人无关了。倘使铁铉真的并无女儿,或有而实已自杀,则由这虚构的故事,也可以窥见社会心理之一斑。就是:在受难者家族中,无女不如其有之有趣,自杀又不如其落教坊之有趣;但铁铉究竟是忠臣,使其女永沦教坊,终觉于心不安,所以还是和寻常女子不同,因献诗而配了士子。这和小生落难,下狱挨打,到底中了状元的公式,完全是一致的。——《病后杂谈之余——教坊献诗》
故事到底是有套路的。就像现在电视剧/电影里面的坏人一定是穷苦出身,然后遭受到社会的毒打(钱/权),反应过来立志要成为掌握权/钱的人,最后又被有钱的善良正义的主角抓起来的故事。彼亦一是非,此亦一是非
拼音bǐ yì yī shì fēi ,cǐ yì yī shì fēi 。
是指在这里是对的,在那里就是错的了。 出自《庄子 齐物论》。 用于否定任何真理标准。
文人相轻
【解释】指文人之间互相看不起。
【出处】三国魏·曹丕《典论·论文》:“文人相轻,自古而然。”
【语法】主谓式;作主语、宾语、定语;含贬义小心谨慎的人,偶然遇见仁人君子或雅人学者时,倘不会帮闲凑趣,就须远远避开,愈远愈妙。假如不然,即不免要碰着和他们口头大不相同的脸孔和手段。晦气的时候,还会弄到卢布学说的老套,大吃其亏。只给你“口里含一枝苏俄香烟,手里夹一本什么斯基的译本”,倒还不打紧,——然而险矣。——《论俗人应避雅人》
卢布学说指反动派诬蔑进步文化工作者受苏俄收买,接受卢布津贴的谣言。出版者是明白读者们的心想的,有些读者们,苦于不知道什么是必要的书,所以往往以为被选进丛书里的,总该是必要的书籍;而且丛书里的一本,价钱也比单行本便宜,所以看起来好像很上算;加以大小一律,也很合人们爱好整齐的心情。本数又多,一下子可以填满几书架,规模不大的图书馆有这几部,馆员就省下时常留心选购新书的精神了。然而出版者是又很明白购买者们的经济状况的,他深知道现在他们手头已没有这许多钱,所以这些书一定是廉价,使他们拚命的办出来,或者是分期豫约,使他们逐渐的缴进去。——《书的还魂和赶造》
现如今,各种购物大促活动数不胜数,尤其书籍的促销,类似于100块10本,五折大促。让我这种贪小便宜的人买了不少书…然而还是买的多,看得少。搬家时吃了不少苦头,以后面对这种活动还是要谨慎购买啊。不要只看量,不看内容。我有时候想到,忠厚老实的读者或研究者,遇见有两种人的文意,他是会吃冤枉苦头的。一种,是古里古怪的诗和尼采式的短句,以及几年前的所谓未来派的作品。这些大概是用怪字面,生句子,没意思的硬连起来的,还加上好几行很长的点线。作者本来就是乱写,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。但认真的读者却以为里面有着深意,用心的来研究它,结果是到底莫名其妙,只好怪自己浅薄。假如你去请教作者本人罢,他一定不加解释,只是鄙夷的对你笑一笑。这笑,也就愈见其深。——《“寻开心”》
开始才是做任何事的底层根源。写书的作家如果写书不开心,那就无法持续写出优秀的作品。读书的读者如果阅读不开心,那就无法培养出阅读的爱好。这里其实说到的是,对于某些文章的逻辑,不要想的太深,想的太忠厚,太老实。现如今,看书的人少,替代品变为了电视剧/电影,那么其实我觉得大部分电影的逻辑细想都是有纰漏的,即使编剧再细致用心也罢,总有一点两点不合逻辑。不影响主要的逻辑,能表达出导演的想法即可。其实,现在的所谓讽刺作品,大抵倒是写实。非写实决不能成为所谓“讽刺”;非写实的讽刺,即使能有这样的东西,也不过是造谣和诬蔑而已。——《论讽刺》
对于“讽刺”来讲,最重要的是写实。真实,在如今社会仿佛成了最难的事。最近,有人说老鼠头是鸭脖,还闹得沸沸扬扬,直到社会舆论让省级单位鉴定,最后才能确定是老鼠头。仅从照片看,大部分正常人和专家学者能确定9成是鼠头,但还是要拿到真品才能完全确定。但这就造成了,能拿到样品的人说是鸭脖,但是拿不出明确证据。拿不到样品的人看照片说这是鼠头,但是又不能确定。中国的成语只有“人生识字忧患始”〔2〕,这一句是我翻造的。
孩子们常常给我好教训,其一是学话。他们学话的时候,没有教师,没有语法教科书,没有字典,只是不断的听取,记住,分析,比较,终于懂得每个词的意义,到得两三岁,普通的简单的话就大概能够懂,而且能够说了,也不大有错误。小孩子往往喜欢听人谈天,更喜欢陪客,那大目的,固然在于一同吃点心,但也为了爱热闹,尤其是在研究别人的言语,看有什么对于自己有关系——能懂,该问,或可取的。——《人生识字胡涂始》
学习,说话都是从糊糊涂涂开始的,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向下走,并未有终点。但新闻记者的辩解,以为记载大抵采自经官的事实,却也是真的。上海的有些介乎大报和小报之间的报章,那社会新闻,几乎大半是官司已经吃到公安局或工部局去了的案件。但有一点坏习气,是偏要加上些描写,对于女性,尤喜欢加上些描写;这种案件,是不会有名公巨卿内的,因此也更不妨加上些描写。案中的男人的年纪和相貌,是大抵写得老实的,一遇到女人,可就要发挥才藻了,不是“徐娘半老,风韵犹存”,就是“豆蔻年华,玲珑可爱”。一个女孩儿跑掉了,自奔或被诱还不可知,才子就断定道,“小姑独宿,不惯无郎”,你怎么知道?一个村妇再醮了两回,原是穷乡僻壤的常事,一到才子的笔下,就又赐以大字的题目道,“奇淫不减武则天”,这程度你又怎么知道?这些轻薄句子,加之村姑,大约是并无什么影响的,她不识字,她的关系人也未必看报。但对于一个智识者,尤其是对于一个出到社会上了的女性,却足够使她受伤,更不必说故意张扬,特别渲染的文字了。然而中国的习惯,这些句子是摇笔即来,不假思索的,这时不但不会想到这也是玩弄着女性,并且也不会想到自己乃是人民的喉舌。但是,无论你怎么描写,在强者是毫不要紧的,只消一封信,就会有正误或道歉接着登出来,不过无拳无勇如阮玲玉,可就正做了吃苦的材料了,她被额外的画上一脸花,没法洗刷。叫她奋斗吗?她没有机关报,怎么奋斗;有冤无头,有怨无主,和谁奋斗呢?我们又可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,那么,大概就又知她的以为“人言可畏”,是真的,或人的以为她的自杀,和新闻记事有关,也是真的。
然而,先前已经说过,现在的报章的失了力量,却也是真的,不过我以为还没有到达如记者先生所自谦,竟至一钱不值,毫无责任的时候。因为它对于更弱者如阮玲玉一流人,也还有左右她命运的若干力量的,这也就是说,它还能为恶,自然也还能为善。“有闻必录”或“并无能力”的话,都不是向上的负责的记者所该采用的口头禅,因为在实际上,并不如此,——它是有选择的,有作用的。——《论“人言可畏”》
在什么时候,有钱/权才是你能发声的基本,否则也只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。媒体人,还是要有自己的良知,而我们也要保护他们的良知。但是,连笔墨也乞灵于外国,那当然是不行的。这一点,却要推前清的官僚聪明,他们在上海立过制造局,想造比笔墨更紧要的器械——虽然为了“积重难返”,终于也造不出什么东西来。欧洲人也聪明,金鸡那原是斐洲的植物,因为去偷种子,还死了几个人,但竟偷到手,在自己这里种起来了,使我们现在如果发了疟疾,可以很便当的大吃金鸡那霜丸,而且还有“糖衣”,连不爱服药的娇小姐们也吃得甜蜜蜜。制造墨水和钢笔的法子,弄弄到手,是没有偷金鸡那子那么危险的。所以与其劝人莫用墨水和钢笔,倒不如自己来造墨水和钢笔;但必须造得好,切莫“挂羊头卖狗肉”。要不然,这一番工夫就又是一个白费。
但我相信,凡有毛笔拥护论者大约也不免以我的提议为空谈:因为这事情不容易。这也是事实;所以典当业只好呈请禁止奇装异服,以免时价早晚不同,笔墨业也只好主张吮墨舐毫,以免国粹渐就沦丧。改造自己,总比禁止别人来得难。然而这办法却是没有好结果的,不是无效,就是使一部份青年又变成旧式的斯文人。——《论毛笔之类》
终归还是要回归实用,以前的文化乃是为了区分阶级,要搞出文房四宝,无形之中提高了学习的成本,现在有了墨水钢笔铅笔,谁都能写能学,自然有些人就不开心了。